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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飘散芳草的清新/饱含高原的丰韵/婀娜多姿的野花/绣满了你的衣裙//桦树林低语你的情话/千顷碧波撩动你的春心/灵山哟,我的女神……”这是28年前的夏日,我首登灵山写下的一首小诗。
“北京之巅”,系门头沟文人所创,所指灵山,“首都屋脊”之翻版。屋脊也好,巅峰也罢,灵山的高度不容质疑。主峰海拔2303米,是京都最高峰,是大西山之魂。站在灵山顶峰东望,连绵起伏的山海和缭绕的云雾,均在脚下,那才真正领略到“一览众山小”的意境。
灵山距门城百公里。过双塘涧,汽车驶入灵山公路。两侧,或是葱郁的农田和形态各异的老核桃树,或是千山万仞奇峰怪石,或是满坡白桦和野花野果。洪水口村边,400岁的敌楼仍在山崖守望。这个封闭贫穷的小村改革开放以后,村党支部大胆实行股份制,带领村民走出一条致富路。现在,村里家家二层楼,户户搞旅游,幸福写在每个山民的脸上。前行几华里,到了北京市海拔最高的村庄——江水河。如一棵大树举起一个鸟窝,山海跃起的一朵浪花把小村举成月的近邻。旅游开发之前,山脚下的旷地曾是村里的羊圈猪圈,比一朵花的开放更短的无霜期无法蕴热小村的肌体,莜麦和土豆喂养着粗疏的农事,村民在稀薄的粥影儿里蛰伏,有的甚至一辈子没出过山门。如今,换了人间,漂亮整洁的村子与灵山旅游宾馆连在一起,成为灵山脚下的仙境。
花朵,是美的意喻与象征,总能给人一种从视觉到心灵的愉悦、舒爽与芬芳。野花儿更是造物主赐予人类的一种妩媚娇柔的爱抚与体贴。盛夏的灵山是野花儿的王国,或步行或乘坐缆车,花儿的精灵一路随行,铺满了山麓和缓坡。到了1900米左右的高山草甸,犹如登上厚厚的绿色地毯。这时,一枝枝、一片片亭亭玉立的野罂粟以她鲜黄的色彩妖娆地向你致意。橘红色的金莲花开成碗口大,如一群风韵迷人的花妖。绿毯之上,紫、红、白,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儿装点着草甸,花的潮水奔泻,流转,变幻,交织。来这里的人都会悄然融化在花的神话中。
灵山有5000亩的森林面积,白桦林如一群身穿白衫绿裙的灰姑娘,手拉手地站在一起,跳着盛大的集体舞。28年前的那一天,由于前日刚下过雨,桦树林的叶子闪着晶莹的光,散发出潮湿的清气。树干的皮肤白白的,洁净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洒一地碎银。我随手摘下一片叶子,靠在一棵粗大的桦树干上,仔细凝望手中的树叶,听着林中湿润的鸟鸣,久久不舍离去。这时,一头牦牛沿林中小路缓缓走来,友好地望着我。
20年后的深秋,我陪几位诗人游灵山,又到那片白桦林。秋风把叶子吹光了,满山洁白的枝干如十万姐妹于风中裸舞,十万双纤细的手臂,举起十万重高远的天光。想起20年前的夏日,我用茂密的惊喜邂逅你,用青涩的诗歌赞颂你,你用那条幽深的小径,藏匿我的裙裾我的足音,和被你的青枝绿叶过滤,一尘不染的鸟鸣。长长的思念,让再次上山的路延伸了二十年,你原地不动,等了我二十年,我老了,你依然年轻。我看见冬的信使驭着秋风驶来,天的梵音,读成了灵山的“灵”,头顶上那方白云的手帕,把天擦得很净很净。
白桦林边,草甸已染上金色,如舒展的经卷。两匹紫红色的马,驮起暮的秋光,头低垂,默诵,眼神比一对虔诚的善男信女更加谦卑,正从浩繁的经文中衔出神的密码和青藏的辽阔,与佛的境味。长发般的马鬃,被山风吹成金色的流云,飘过峰顶之上青铜的马背。灵山云海如梦如幻。一次我陪刘恒老师等作家朋友登灵山,快到顶峰的时候,云雾烟岚潮水般涌来,把所有人都淹没了。在云的潮水中寻路,几棵黛色的松在云的波涛中坚挺着孤独的身躯,不知是在倾听空谷的回响,还是在测量云海的距离。雾霭吻着明澈的流云,朦胧向着天际弥漫,银色的清泉悄悄涌出,像是释放多年的忧郁。
还有一次,陪昌平建委的朋友上山,走时阳光灿烂,白云悠悠,刚到山腰,黑云掠过,霎时山风大作,急雨夹杂冰雹铺天盖地。幸亏出发前我让大家有所准备,有的穿了棉大衣,有的随手裹上了山下宾馆里的巾被或毯子。风雨过后,风和日丽,一弯彩虹横跨山峦,大家欢呼雀跃。站在灵山之巅,心境立感从未有过的阔达和辽远。灵山不仅能治心病,还能疗身疾。五年前,我随中国诗歌学会采访西藏青海国家电网联网工程,在那曲海拔4700米以上的地区采访,由于严重缺氧,回京后成冠心病,被送急救中心,缓解后大脑一片空白,浑身无力,两月未愈。这时,区红十字会的王会长在江水河租了一个农家院,请我和几位朋友在那里帮助修改红十字会60年的书稿。八天时间,我边工作边疗养,书稿改完了,病也好了。
我对灵山有着深厚的情感,除了自然,更有人的因素。10年前,为采访改革开放30年和新中国成立六十年山区农村的变化,我在灵山脚下的村子住了半月,听了许多故事,结识许多朋友,创作了长诗《山月》,同时也悟出一条真理: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山神,是山的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