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二年级的那个冬天,天气不算太冷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,让人温暖的有些发懒,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,看着老师唰唰唰地在黑板上奋笔疾书,大家不敢再懈怠,都开始认真地听讲。
班主任打断了课程,找到我,说妈妈到学校来接我,现在就在初二年级组办公室。见到妈妈的时候,她眼圈是红的,头发有一些凌乱,脸色很不好,看起来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。她拉过我,声音低低地说:“姥爷,去世了。”我都来不及问别的,一路跟着妈妈走出学校,乘车赶往35公里以外的姥爷家。期间,我一直在哭,一直在流眼泪,早已经忘记要询问关于姥爷为什么离开我的原因和其他事宜。抵达医院门口的时候,我已经哭到无力行走,好像眼泪就是在表达我和姥爷之间无法抑制的感情。人在很多时候,即便努力控制,但是也有一些不能自己的东西在掌控之外。
记忆在那一刻像潮水一般奔涌而来,每一次曾经的欢笑都化成如今断了线一般的泪珠。
我的童年是在姥爷家度过的,姥爷不是威武的汉子,个子不算太高,甚至身体也不算太好。由于在抗战中受过伤,我清晰的记得,在他的嘴唇上和身上都有伤疤,也许是因为经历过生死的人总是特别坚强,所以姥爷对待生活很乐观。即便工作辛苦又收入不多,但是他从来不会因为金钱对家人节俭,总是在可能的范围给姥姥最好的吃食,对姥姥也很好,家务事都不让姥姥做,那时姥姥大概就是姥爷心中的“小公举”,当然姥爷也给了我非常快乐而美好的童年。
上世纪90年代初的山里,交通不发达,信息不通畅,要想去一趟北京,只有每天凌晨5点发车、傍晚5点回程的这么一趟公交车。距离姥爷家6、7公里的地方有集市,附近的人们会在那里买一些生活必需品,算是一个热闹的地方。姥爷经常带我去,因为我小,他担心我走太远会累,所以他都用小推车推着我去。听起来好像和现在的父母推婴儿车带孩子出去玩儿差不多,但是我的“座驾”,是姥爷纯手工给我做的,一是因为物资匮乏不方便购买,二是姥爷对待家人都是任劳任怨,尽量让家人享受舒适的生活。姥爷不仅给我做小推车,还给我做玩具,陪我做游戏,冬天在家里的炉火旁一边烤白薯一边给我讲他抗战时候的故事,说他经历的那些生死之间;夏天带着我到山上挖野菜,到凉亭上听风、看雨……
如今,姥爷离开我已经25年了,每一年的清明节,我都会给他现在的“家”培上新土,整理周围的植物,在墓碑前放上鲜花,还有姥爷爱喝的酒。很多次,我都举着酒杯在墓碑前和他说话,陪他喝酒,我说了很多话,说我现在的生活,说今天的变化;说我想念他给我蒸的肉龙、豆沙包;说我还来不及带你去看世界,你就离开我;说我记得夏天下大雨,门前的雨水像发洪一样的流过,带着山上的沙子、石头,好像下一刻就会把房子淹没,是姥爷告诉我让我安心睡觉,他给我“值夜班”,有情况就叫我起床,然而早晨醒来,姥爷真的一夜未眠,坐在窗户底下守护着家里每个人的平安……
姥爷的爱不像父亲的爱那样严厉,但是他宠溺却不失规矩;姥爷的爱不像母亲的爱那样细腻,但是他粗犷中却不失温柔。姥爷,我思念您;姥爷,我常常在梦里回到童年,回到那些有您陪伴的日子……梦里的我笑着,可是醒来的时候眼泪早已湿透了枕头……姥爷,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!李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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